在恰当与不恰当之间——何曦水墨画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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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曦何兮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张桂铭
         有些画和有些人一样,是属于“慢热”型的。何曦以前的作品并不特别让我“弹眼落睛”,但那些鱼在天上飞鸟在地下行的奇异场景、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某种独特的形式意味,还是给我留下了较深的印象。他初始的笔墨风格并不太明显,显得有些粗犷,还有一些深沉的寂寞的气息。直到有一天,突然被他的一些浑身捆满绳索的树木形象一下加深了感觉。这些来自深山老林的树木,在禁锢与沉默中坚守,生命挣脱了束缚,在静谧的笔墨形式中充满一种内在的张力。何曦在物象安排上的匪夷所思总是令人惊奇,出人意料的图像结构更体现了他构思上的惨淡经营,表达了他在观念传达上的良苦用心。
         何曦画鸟,或在地下,或在笼中,脚系锁链,缩头缩脑,在灯光的笼罩中独居斗室,喑哑无伴;他画鱼,或寂寂直上云霄,或幽幽深埋地下,或囚于网状深海;他画花草,或扎根于钢筋水泥中,或蜷曲于屏风之后,直让人想到《病梅馆记》的意象。他的画面无不在传达一种现代社会普遍存在的生存压抑,借花鸟来表达自我对现实的人文关怀。他以缤纷的意象和雅致的细节刻画,用哲理性的形象来隐喻现实和人性的感知。这种蕴含在强烈形式中的出乎意料的弦外之音与象外之象,使得何曦的作品具有了一种耐人寻味的个性,留给人们很多的想象与思考。
         比如《陌生》:只见一只疾飞的小鸟梦一般掠过重重冰冷的玻璃墙,不知逃往何方?哪里才是自己熟悉和栖息的家园?触目没有小草和鲜花,只有冰冷而透明的不可胜数的玻璃幕墙。在高楼大厦拔地而起、机器轰鸣的日日夜夜,当人们只身穿梭于这个没有表情的城市,那种冰冷和陌生,那种迷茫、困惑的精神状态,与孤飞的小鸟略似。城市变得越来越时尚,与国际接轨的同时,冲淡了原来的文化底蕴、地方特色与独特个性,更缺少与自然的融合与亲近。何曦以当代花鸟画为媒介,传达对人类生存环境的关注和对城市文明的关切,在构图和立意上面目一新。他的这种创新,在“熔铸中国气派”的全国美展中是难能可贵的。人们在冰冷的城市与人际关系中感到迷茫的同时,呼唤“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”,希望人与人、人与自然和谐平等地共处,那是一种对人性与人情的温暖昭示与呼唤。
         《1937·我的家》是何曦的代表作之一,更能体现他不同寻常的良苦用意与巧妙构思。这是一幅为纪念“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暨抗日战争60周年”而作的主题性作品。作者没有直接表现战争的场景,而是选取了“乌鸦”作为表现主题。然而看不见的战争硝烟,却可以从那大群乌鸦狂暴的状态中嗅出来。疯狂的鸦群冲撞,凌乱破损的桌椅,动荡的画面效果,何曦将抗日战争主题画作的创意也发挥到了极致。在抛却了残垣弹孔、断头刺刀这一切看似必要的战争表现要素之后,仅用了一副不带一滴血泪的“群鸦作乱图”就活活再现了当年的那幕人间惨剧。妙就妙在,该画不用写实的笔法,却能不失气氛地表现出主题,同时兼顾到了作品的纪实意义和艺术价值。
         虽然在形象、构图与画面立意上特立独行,但何曦的笔墨风格仍是古典而唯美、写实而精致的,他本以工笔花鸟见长,刻画真实,惟妙惟肖,细腻入微,甚至足以乱真。正因为如此,这些扎实的功底赋予了画面一种传统而沉稳的底气,超以象外,而得其环中。何曦认为:传统不仅仅是通常认为的晋唐人物、宋元山水、明清花鸟等已经存在的实物,也不仅是笔墨线条等具体形态和具体样式,传统更是一个不断创造的永恒流动的过程,是一种可以持续发掘的永无止境的创造精神。当花鸟画不再是旧式人文关怀的载体时,它才可能进入当代;当传统的含义被解构,牡丹不再象征富贵,梅兰竹菊不再称作“君子”时,它才有可能进入当代;当作品致力于表现当下、表现生存环境与人文关怀时,它才有可能进入当代,何曦也正是这样经营自己的画面、笔墨与理念的。
         生活中的何曦讷于言,也属于慢热型。而艺术上的何曦却机智敏锐,惊世骇俗。何曦何兮,实难定义。他是多面而丰富的、难以预料的,我想他总会带给我们更多的惊喜。

二〇一〇年六月一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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