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彭小苓访谈韩巨良
彭:巨良,听说春节后你申请辞去学校系主任的行政职务,能谈谈你的想法吗?
韩:主要是身体的原因。我是属于精力不是很旺盛的那种,同时做几件事人会变得很浮躁,只能单一地做某件事,一件一件去完成。任副教授在我们学校一般要求一学年要上400课时,400课时在全国美术院校来看都应该说是挺多的。另外每年150分的科研项目,而绘画在其中算的比重只是小部分,主要还是要求大量地完成学术研究。对于我们搞创作的来说,把思想语言化,转成为一种学术性、逻辑性、理论性的思维并不是很擅长。这两部分其实就是职业的需要。可能对我个人来说,画家这个身份更重要,但这一点恰恰又不是学校考核的重要内容,甚至可以不计。所以行政职务就没有精力胜任了。
彭:艺术家要有独立精神,在我看到的艺术家中,很令我感动的是,你坚持走自己的路,不被外界所诱惑。对蒸汽机车和那个时代有迷恋的情绪。
韩:其实我的审美观是很保守的古典的类型。比如音乐,我很喜欢交响乐,贝多芬以前的,到贝多芬为止。绘画,我最欣赏的还是文艺复兴时期的,像米开朗基罗等。从我内心来说,我不是一个很现代的人。可能也是性格决定了这种审美,我对周围除了我爱好的东西都不是很敏感,这也是我不能做领导的一个原因。就是性格中的执着,对喜欢的东西会非常痴迷,但对不感兴趣的东西理都不会理。对接受新的东西也是比较慢,别人看来好像周围对我的影响很小,其实这是性格造成的。这种性格也就造成了我对艺术独特的感知以及长时间的坚持。其实这也是一个缺点。
彭:我很欣赏李超评论你的几句话“是十分的自足,一派忧郁的文人之气,一股优雅的唯美之风,萦绕在作品之间。”你能不能谈谈他把你的那种气质在这几句话里是否都说了出来?能否谈谈现实生活里你的父亲韩和平、还有家庭对你的艺术创作的影响。
韩:我觉得这和家庭没有很大的关系。我家不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家庭,应该说是与技术相关的家庭。以前我爷爷就在南满铁路(过去叫中东铁路)的高级职员培训所培训出来然后在铁路工作,我姑姑是医生,我爸爸说我们家是书香门第我觉得不是。我奶奶还能算上一点,是在吉林师范念师范专业的,但也没有做过教师;我外公是搞印刷制版的。总的说来我家还是一个吃技术饭的家庭。李超写我的几句话中的这种印象,我想可能还是和我过去看书和思考有关系,我喜欢阅读,喜欢思考。生活上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,过得比较顺。听人说,一个人过得比较顺的话可能办不了大事,人有点挫折会更加坚强的性格。我也赞成这种观点,但从另一方面来说,这种观点也比较表面化。有的人可能吃了一辈子苦也没有成功。这不应该是一个教条,“经历”当然是一笔财富,但也不能为了纯粹的经历而去经历,这不可能也没有必要。环境也不一定起决定性影响,还是要具体看一个人的修养和思维能力以及对社会的认识的深浅。我在画里可能表现出我的一些潜意识。
另外,我还是比较欣赏英雄主义。我对米开朗基罗、达芬奇和贝多芬的艺术作品就很崇拜。
彭:你选择火车头本身就有一种阳刚的英雄的气质,尤其是蒸汽机这种雄壮的东西在你的画的主体都描绘出来一种崇拜。听说你好像参加了火车头协会?
韩:是蒸汽机车协会,一个全国性的组织,我也没有参加过什么活动。因为活动都在机车制造厂的所在地,应该属于铁道俱乐部,他们现在组织的活动可能外国人参加得比较多。像山西那边就保留了一些蒸汽机车,还可以开动。
彭:李超先生在评价你的作品时提出了“学院派画家的突出优势,逐渐形成了一种实力派力量,展现了有关油画艺术在中国发展的新迹象。巨良的新作,向我们证明了这种实力派艺术的风貌。其中留存的重要价值之一,应是学院派的中国图式。”你怎么看这个评价?
韩:因为李超是研究美术史的,总结已经发生过的事。其实学院派和非学院派在国外已经是前一个世纪的事了,甚至有时候学院派是被人批判的。这就涉及到一个官方承认和非官方承认的问题。后来印象派的出现就让人感觉学院派的风格比较僵硬比较死板,但其实学院派就是要在唯美理念下写生创作。这种格式在西方十八、十九世纪官方艺术沙龙上有所体现,是写实的,有时也是记实的。但在照相机发明以后,尤其电影发明了以后,绘画这方面的功能就被抢夺过去了。现在要记录一个事件不可能靠绘画了,一般都是摄影。从那以后绘画就走向了一种为绘画而绘画的境地,不是为了解释一个事物而创作。从早期的印象派开始就脱离了绘画描述的目的性。艺术走向现代以后,相对来说画家能够更加自由地创作,就有条件为艺术而艺术。这样看来,学院派相对就显得比较落后了。但在我们国家,学院派又是另当别论。中国传统文化就是以读书为论,所以学院派在中国反而是一种最正统的最主流的一派,它代表了学术和艺术的最高成就。在我国就是现在搞当代艺术的人也都是学院派出身。一般没有经过大学专业教育的人也形成不了一套成熟的现代观念,所以在中国学院派是代表了一种精英意识。李超应该也是很认同这一点的。学院派讲究的是:基本功要扎实,对色彩、造型、用笔的技法的运用都能把握好。除此以外,要有深厚的个人文化修养。
彭:邵琪在他的文章中重点谈到你的“素描式作品或者说设计式的作品”,称为“巨梁号”,标志着你由真趣追求的极致到步入理趣接橥。他觉得你由一种爱好画到最后就成为一种理性的占有。让人强烈感受到一种青春气息,一个大男孩的形象:坚定而无畏。
韩:蒸汽机是出现在人类工业革命中的第一台动力机器,它本身不成熟,用的燃料又是最粗糙的,但又力大无比,很鲁莽。邵琪说的主要有两层意思,一个就是从我的性格方面来说,鲁莽抑或执著。还有一个他上次跟我解释过,是关于素描方面。其实素描就是一种design,也就是设计的意思,大百科全书中design本身也有素描的意思。在古希腊时期,社会的行业分工不象现在这样明确,“素描”和“设计”也没有明确分类,那时直到蒸汽机发明前后,代表人类文明的是艺术和艺术家,现在说起代表人类文明就是科学家,艺术家就自然退位了,这是人类文明发展的自然选择,也可以说艺术和科学是交替发展的。
蒸汽机时代后,如果讲到世界上有成就的人,首先会想到爱因斯坦,伽利略,牛顿这些人,但不会想到什么艺术家。但在文艺复兴以前,你想到的首先是艺术家,而且那时能证明时代辉煌的就是艺术品。达芬奇他也是又画画,又搞设计又研究生物,医学,又发明机器,成了全能。但现在不可能这样,现在对人的要求是朝深度发展而不是广度发展。
我们知道古希腊很伟大,我们看他的神庙,一方面把他当建筑,一方面把他当艺术,绝美的艺术品。建筑过去就是属于美术,叫美术学。我感觉艺术是从建筑里分化出来的,就好象音乐是从宗教里分化出来的一样。绘画其实也是从宗教里分化出来的,又独立于宗教。
彭:最后谈谈你今后的创作
韩:可能毛泽东号还要画一年多,有八、九幅作品。1946年东北的一台蒸汽机车叫毛泽东号。当年日本人走的时候在哈尔滨留了一批火车头下来,有些报废了,有些可用的零件就拼凑到一起用。当时找出一台比较完整的火车,叫天皇型,这是以火车轮子来命名的。前面是一个小轮作为导轮,中间4个是动轮,后面是从轮,这种型号的轮子叫1-4-1。还有一种叫KD型,KD型就是1-4-0,后面没有从轮的。解放以后,我们国家就把天皇型改名为解放型。那时找出的那台就叫解放304号机车,其实是日本人在南满铁路造的。1946年的时候,解放军占领了哈尔滨,为了运送军用物资就修复了这台解放304号火车头。当时的哈尔滨铁路局的军代表就提议用毛泽东来命名。后来一直跟着部队跑,到了关内,毛泽东号就停在丰台机务段,属丰台机务段管。从1947年开始有了第一套毛泽东标准像,这张照片就贴在了火车前。到了50年代,我们国家受苏联影响,开始自己设计制造火车。参照解放型制造出了建设型,有整体式的烟囱。那时候毛泽东号也改造成了流线型。其实也还是解放型,就是外型做了改造。这就是第一次改造。到了50年代后期,又对建设型做了改造,露出后部的发电机,换上了毛泽东第二套标准箱。在60年代的时候又给火车头前面加了两块挡烟板,把毛泽东标准像换成了浮雕,这样一直到文化大革命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。一直到1977年,换成了内燃机车。
另外还有个朱德号。朱德号比较复杂,整个换成了中国自己设计制造的前进型,也就是我画的那个《永远的前进型》。
还有周恩来号,是1978年在上海铁路局命名的。我画的周恩来号还不是第一台,资料还在搜集。
中国就是这么三台是用人名来命名的火车。毛泽东号和朱德号到后来就转为东风号,周恩来号开始是东风3型再转为东风11型内燃机车。
1988年12月,中国最后一台前进型蒸汽机车(QJ7207号)在大同机车厂下线,标志着世界上从此不再制造蒸汽机车,蒸汽机车在中国发展得最完善和极至,从1956年9月试制成功第一台样车始,前进型蒸汽机车在中国共计生产了4714台,是中国生产量最大的一在种主型货运蒸汽机车,它的型号名称几经变化:从开始的“和平”型,代号HP,文化大革命期间改称“反帝”型,到文化大革命后改为“前进”型,代号QJ。它是中国自主开发,自行设计制造的工业产品,当时也代表了新中国在工业方面所取得的伟大成就之一。作为技术和造型最完美的蒸汽机车,已成为世界经典名车,全世界的爱好者趋之若鹜,每年到中国来,就为一睹它的风采并能亲自驾驶它。我创作的这幅油画用传统技法表现它的沉寂,每次坐火车旅行,看见铁路上停着的废弃的已到使用年限的蒸汽机车,感伤情绪油然而生,其中就有“前进”型的庞大身影,曾经的辉煌不再来,天空的雄鹰代表了“老骥伏枥,壮心不已”的心态。
在下面一年我还有很多机车可以画,等蒸汽机车画完了,最后我还要画出毛泽东号的内燃机车。毛泽东号既是一个火车的变化,也是一个革命时代的变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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